曼倚榻边，少女若有所思地酌一口清茶。

思及今夜之事，不由涨红了脸，甚是气恼：“蠢死了。”

只听得茶盏碎裂的脆响。

“长公主殿下。”兰缨旋即出现在她的面前，捡拾碎散的瓷片。

“兰缨啊，可知本宫因何罚你？”她柔弱地起身，俯身蹲下，一脸的天真相。

她的纤手轻缓地附在兰缨的腿股之上，游移至兰缨的伤患处，加了些力道来回缓缓摩挲。

兰缨吃痛，却强忍应道：“奴婢知错，误伤林公子。”

李云睿乜了眼地上的裂片，起身坐于桌前，俏皮地托着腮望向兰缨：“呀，看来我吩咐的事，你都不放在心上呢。今夜我命你做什么？”

兰缨冷言：“支走林府上下的仆从。”

“那两个孩子，又是怎么进来的。”李云睿淡漠道。

“奴婢起初也奇怪，明明都四下盯梢着，怎会将两个孩子放进来。”

“后来才发现书房后有处残院，许是顺着那边狗洞……爬进来的。”

“殿下说不得靠近书房半步，故将人清过后，兰缨便不敢在书房四周看寻……反倒让两位小公子得了空。”

李云睿不由羞赧，泛起一丝绯红：“怪本宫？”

“奴婢不敢，是奴婢的疏忽。”

李云睿淡淡一笑，伸手托起兰缨的脸颊。

对上兰缨的视线，她语气忽然转柔：“本宫还说了什么，你可记得？”

“奴婢记得，林大人书房前如有驻足者，一律肃清。”

李云睿柔声轻笑：“呵呵，那你怎不照做。”

她想起男孩的言行，不由一阵翻涌，似是忆起一位故人，曾也是那般腔调。

满含笑意的脸上骤然狰狞：“你怎不杀了他！”

“可他……”兰缨生冷的脸上现出一丝犹豫，不敢直视长公主的双眼。

“哼，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？孩子又如何，你可知他今日已然坏我大事！”

“这……奴婢知错，委实是奴婢的疏忽。”兰缨忙磕头认罪。

“瞧瞧，你一个七品高手，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事，却和一个孩子杵在那半天，原来你是不忍杀啊。”

“这让我以后如何放心交代你做事，兰缨！”

李云睿愈发癫狂起来，纤弱无骨的身体亢奋到震颤：“杀了那林珙，这孩子本宫不喜他。”

“是，奴婢寻个机会解决掉他。”兰缨一脸肃杀之气，不带一丝犹疑。

“不，我要你现在就去，杀了他。”李云睿笑得柔怯。

“这……今夜再去行事会不会过于张扬了，奴婢虽可做到查无踪迹，但经此一事，林大人恐会将矛头直指殿下身上。”

兰缨小声嘀咕着，虽不敢多言，然兹事体大，不得已又强撑着胆子提醒长公主。

“区区林若甫，怕他作甚！即便是他林若甫，本宫若令他三更死，谁敢留他至五更！”

说真的，此刻的李云睿，甚至想把林家上下全数绞杀，包括那个该死的林若甫。

思及至此，她羞愤交加，心中又涌起一丝嗔念来：“蠢货。”

兰缨以为是在骂自己，立刻表起忠心来：“殿下英明，奴婢立刻去办。”

“那林家大公子要不要也？”临了，兰缨又转过身，恭敬的问起身后娇弱的公主，在自己裸露的脖颈处比划一记横切。

李云睿虽有不耐，却还是轻笑出声来：“今夜只需杀了那林珙，至于那个小胖子，本宫留他还有些用处。”

“是！”

“去吧。”

少女扶额，乜着兰缨一闪即逝的背影，敛起笑意，有些寂寥地收回了目光。

林珙让她想起曾几何时的自己，男孩今夜望向自己的眼神，一如十年前她望向叶轻眉的那般，眼睛放光，一口一句叶子姐姐喊着叫着，甚是热诚。

而他的一言一行却让李云睿看不清明。

“女神吗……”

她望着碗碟中齐整摆放的绿豆糕点，那年她也似林珙这般大。

叶子姐姐做了抹茶千层水果蛋糕送她，说是生日蛋糕。

她当初很是喜欢，而如今却极为生厌。

不知不觉，李云睿已全然将盘中的绿豆糕捏的稀碎。

待回过神来，她的眼中渐显迷离之色，如珍珠般的眼泪倏然落下。

她的脑中浮现出那个潇洒恣意的翩跹少女模样……

她叹了口气，转身望向窗外淅沥的雨幕。

明眸含雾，自伤自怜起来。

她身为庆国的长公主，母后疼爱，哥哥怜惜，本可以无忧无虑的恣意过活的，可偏生遇到了她叶轻眉。

她太夺目，太耀眼。

太早领略至美的风景，竟令余生都变得乏味起来。

……

“只想生个孩子。”李云睿喃喃自语。

今夜之前，她本想拿自己做注，借林若甫要个孩子的。

她看中了林若甫的能力，如再有她相助，前途更将不可限量。

单单一个内库，根本满足不了她。

如若同他有个孩子，便可强有力地牵制住他。

日后借他之手慢慢掌控朝中势力。

权力，只要拥有无尽的权力，便足以证明自己。

可好端端的计划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小鬼头打乱。

让她怎不气恼。

可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，她光是看到林若甫就够够的。

“谁要给那种男人生孩子，恶心。”

今夜之后，李云睿似是生出别的心思。

旋即吃吃一笑，眼中漾起一抹浮亮，樱唇轻轻翕动。

“毁灭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