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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真的这么说？”

“是的，看起来已经完全下定了决心。”

气氛一时凝结，沉默得有些诡异。

“我后悔了。”董静姝冷笑一声，“现在，我想我需要蒋公子接下来的任务做一点点改变，把她卖进最下等的窑子里去，我会额外再多给你五百两银子。”

原本她的打算只是想让蒋玉菡诱惑柳絮儿偷出方忠的所有家产然后“私奔”，接着，柳絮儿便会被卖到更偏僻更贫穷的山沟沟里去做别人的共妻，相信那样贫困甚至毫无自由的生活，对于柳絮儿来说一定是个天大的噩梦。

然而现在董静姝却后悔了。

柳絮儿竟胆敢欲要杀人夺财！

她突然觉得，相比起柳絮儿来说，她好像还是太心软太善良了。

现在，她要柳絮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！

蒋玉菡惊愕的看着她，半晌没能说出话来。

柳絮儿那样狠辣，他虽惊讶却也觉得并不难理解接受，财帛动人心，面对巨大的诱惑，比她还要狠辣残忍的人多了去了，这些年来摸爬滚打他见识过无数各种各样丑陋的人性，柳絮儿并不算什么。

然而董静姝，这样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，却竟能有如此杀伐果决的心性，实在有些骇人听闻震撼人心。

见他这样，董静姝挑了挑眉，“怎么？莫非蒋公子觉得我太过阴狠了？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蒋玉菡摇头，他只是纯粹吃惊于她的心性而已，却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错。

“辱人者人恒辱之，杀人者人恒杀之，敢做必然就要敢承受后果，我并不觉得以德报怨是多么高尚的一件事。”

以德报怨，何以报德？

“我只是觉得，姑娘并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。”

“姑且我便将你这句话当做赞美了。”董静姝歪头眨了眨眼，倒是有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俏皮可爱的模样了。

蒋玉菡无语凝咽，默默摸了摸鼻子，道：“对了，我觉得姑娘恐怕还要再额外给在下一笔赏金才行。”

“哦？为何？”

“因为我想，姑娘对于‘母女为爱反目成仇’这种画面应该也是很喜闻乐见的吧。”

“你是说，方清清也看上你了？”董静姝惊愕的看着他。

蒋玉菡点点头，俊美非凡的脸都不禁有些扭曲了。

一个柳絮儿那粗鄙贪婪的妇人就够他膈应的了，还来一个小的！

面对着那对母女各种扭捏的撒娇卖痴，含情脉脉火辣痴缠恨不得把他扒光一样的视线，他还必须得温柔以待情话绵绵，他容易么他！天知道他有多想一脚把她们踹到天边去！

“咳咳，蒋公子果然厉害！”看他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，董静姝忍不住调侃道：“想来蒋公子应该也是很享受的吧？如此艳福多少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。”

蒋玉菡的脸更扭曲了。

“唔，若是蒋公子能将方清清的名声给搞臭了，赏金自然不是问题。”董静姝若有所思的说道，这方清清可是杀了原主小圆圆的凶手，她怎么可能放过？

蒋玉菡点点头，欲言又止。

“蒋公子有事的话便请直说吧，虽然是交易，不过蒋公子好歹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。”

“听说姑娘前些日子在山上挖出了一支几百年的人参？”

“不错，是有这么回事。”

“那姑娘能否再去挖一支来？只要姑娘能给我一支五百年的人参，那些银子我便都不要了，而且从今往后我便认姑娘你为主，就算为姑娘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！”蒋玉菡目光灼灼的看着她。

董静姝笑了，“蒋公子以为这人参是萝卜呢？随随便便想挖就挖？”

“姑娘且先不要急着回复，我蒋玉菡虽没有什么大本事，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，姑娘绝非一般人，一般人做不到的事，不代表姑娘也做不到，结果只在于姑娘想不想。”

“这人参对我而言非常重要，胜过吾命，若姑娘真能帮在下得到，我蒋玉菡愿对天发誓，终身追随姑娘为奴，永不背叛！”

蒋玉菡毫不闪躲的与她对视着，眼睛里满是孤注一掷的坚定决绝。

董静姝沉默了片刻，“那个人，是你的亲人？”

人参这东西非常昂贵，因为它能救人命。

是以蒋玉菡的目的并不难猜，只是董静姝有些好奇，是谁竟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，甘愿一辈子为奴。

“她是我一生挚爱。”蒋玉菡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，然而眼睛却格外明亮，温柔至极，比任何时候，面对任何人都要真挚无比。

他和他的那个心上人的故事其实很俗，也很狗血。

蒋玉菡的确是来自京城，不过他并不是什么小侯爷，甚至连正经人家的公子都不是，他只是一个戏子，即使他有无数人追捧，是个所谓的名角儿，却依旧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。

而那位姑娘却是个正儿八经的高门千金，是长安侯府无比金贵的嫡出小姐，和蒋玉菡的身份地位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
是以一直以来虽然两个人是郎有情妾有意，但蒋玉菡顾念着身份，心里极其自卑，并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举止，甚至连和对方多说一句话都不敢。

反而是那位小姐，虽然内敛端庄，但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，敢爱敢恨。见蒋玉菡一直踌躇不前，她便主动走近了，却被蒋玉菡忍痛拒绝伤了心，两人的关系一度降至了冰点。

谁想没多久，长安侯府便被当今以谋逆造反的罪名抄了家，男子全部处斩，女子悉数被贬入贱籍送进了青楼。

为此，蒋玉菡求遍了以往认识的那些贵人，可惜没有一个人敢沾这件事，最终无奈之下，蒋玉菡便自己设了一个局，将那位小姐从青楼中救了出来，随即两人便被一路追杀，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逃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上，然而那位小姐娇贵的身子却吃不消这样的颠沛流离，落下了不少毛病，如今已是卧床不起命悬一线。

蒋玉菡是个戏子，只会唱戏，没有其他任何谋生本领，是以为了凑够钱买人参给她续命，坑蒙拐骗偷什么事他都干过了，被人发现惨遭一顿毒打羞辱也是正常的，只是费尽了心思得到的银子却只是杯水车薪，所以在董静姝找他的时候，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交易。

听完这些，董静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，不过对于蒋玉菡这个人却改观了不少。

不是为他们的故事所动容，说实话这世间比之更狗血更凄美的故事多了去了，她并没有那么多同情心，她只是单单觉得，起码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。

而她，喜欢重情重义之人。